童年时的我经常幻想，圣诞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小的时候，我经常看漫画。有一次我的家里没有人，是舅舅来照看我，他带我去新华书店，买了整整四大本的加菲猫合订版漫画。加菲猫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许多欢乐，而在这部一日一更的有趣漫画里，吉姆戴维斯每年都会用浓厚的笔墨为一个特殊的节日做铺垫，而我也被它深深地吸引了：每当连载的时间趋近冬日时，漫画的主角加菲猫总会亲吻冬天的第一朵雪花，并从这时开始为圣诞节倒数，随着时间变化逐渐装点彩灯，挂圣诞节花环，挂槲寄生，准备有趣的圣诞节礼物...它和乔恩持续做着类似的事情，直到圣诞节来临的那一天。这部作品中所蕴含的对圣诞节的憧憬感深深影响了我。可那是一个异国他乡的节日，但正因无法触及，圣诞节在我心中才愈发显得美好。

　　作为一个在小县城长大的孩子，我的生活处在时代的夹缝中；所谓夹缝，就是既不亲近乡土人情，又无法切身感受高新生活所带来的便利。我家的老房子位于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顶层，在没有电梯的那个年代，顶层的好处只有两条：不需要忍受楼上的脚步声，并且价格便宜。

　　那时我的家里有一台好用的大屁股电视，它像那个年代的所有产物一样，厚重笨拙，但可靠。少儿频道的新奇动画，电影频道的搞笑电影，cctv的自然动物故事、法律小讲堂与新闻事件，伴随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在摆电视机的橱柜下层还摆着一台老旧的dvd机：只需把机器的输出插头连上电视，再把碟片插入，就能直接播放碟片里的内容。常看的有配上意义不明的flash动画的歌曲串烧（一般都是在学校门口抓阄赢来的，不得不说，童年时期我的运气一直不错），以及许多动画碟片（同上，我甚至凑齐了一集分上中下三部分的完整游戏王动画，讲述游戏和同样使用黑魔术师卡组的决斗者进行黑暗游戏的故事...那个会砍脚的锯子真的把我吓得够呛，不过这也是我接触游戏王的开始x）。

　　这些简单但有趣的设备陪我渡过了很多年，直到小学高年级的某一天。

　　在那天之后，家里再也没有打开过电视。

　　但请不要误会，这里面不包含任何与电视有关的狗屁家庭伦理小故事：电视只是突然坏掉了，而我的父母从未想过要维修它，于是我们便自然而然地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而在那之后，洗衣机，马桶，热水器，冰箱，屋门，衣柜，纱窗...这些实用的生活设施，却都慢慢地坏掉了。

　　我们还是很快地适应了这些东西坏掉后的生活。洗衣机坏了就自己手搓衣服床单窗帘（顺便一提，那时用的还是双缸的半自动洗衣机），马桶坏了就用盆接水自己冲（在我的童年印象里，我从来都是去洗手池用盆接水来冲马桶，所以其实马桶才是最早坏掉的那个？），热水器坏了就用水壶烧热水来洗头洗澡，冰箱坏了就不用冰箱，屋门坏了就干脆把门拆掉丢到阳台，衣柜门轴里的螺钉烂掉了就用胶带贴上凑合用，纱窗坏了就用胶带或者纱布贴上...

　　现在回头想一想，或许这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凑合过日子”了，况且我的家庭的经济水平也没有糟糕到无法负担这些修缮的费用。硬要说的话，感觉像是“反正早晚都要离开，也没必要再花时间花钱去对付这些东西了。”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即将离开自己租住的屋子时，厕所的灯却突然不好用了。就是“没必要掏钱买个新的，也不想站上去换灯泡，就这样凑合着过吧？”这样，得过且过的感觉。

　　当然，和防盗门的窥镜和门上的小窗口被砸出可怕的凹痕，笔记本电脑被从六楼扔下去砸个稀巴烂，还有在新年前后家里却在闹离婚导致家中只有上小学四年级的我一个人这类事情相比，那些小毛病也不是不能忍受就是了。

　　在那些糟糕的时期，我也经常会幻想，圣诞节究竟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节日呢？吉姆戴维斯在漫画里用加菲猫描述出了一个完美的、值得期待的节日：人与人（猫与狗？）之间充满关爱与欢乐，家具都被修缮到崭新的状态，加菲猫甚至会在圣诞节结束的第二天就开始倒数第二年的圣诞节（后来我也学着加菲猫，在每天记作业的时候记录距离下一个周六以及节假日还有多久）。那时的我完全想象不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节日，以至于它值得被人如此用力地期待。圣诞节于我来说就像一个幻梦：永远遥不可及，却又永远美好。

　　后来我去到学校住宿，在朋友的帮助下看了很多书。我理解了圣诞节的来历，知晓了这个节日背后掩藏的血腥历史。同时，在临近圣诞节的时候，我身边与圣诞节相关的节日气氛也逐渐浓厚起来：学校里的同学之间会互相赠送平安果，圣诞贺卡，甚至交换圣诞礼物。我兴趣缺缺地参与这些社交活动，就像这些事与圣诞节完全无关一样。哪怕到了圣诞节当天，我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不过托平时做手账写日记的福，自己多少还有装饰精美的信件拿得出手，再加上给老师和朋友的准备的一些精致小礼物，顺便说些讨巧的话，便能轻松摆平这一天的麻烦——和同学老师们打好关系总是如此简单，可圣诞的谜底却显得那么遥远。

　　对我来说，圣诞节的习俗，它的内涵，以及形式化的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它甚至和我所期待的“圣诞节”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因为只有在我回想过去的时候，我才能回忆起那份悸动，那种渴求——可它却没能让我觉得愉悦，或许未来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