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认字非常早，玩游戏的人生也开始的非常早。我在幼儿园时就会自己玩仙剑，我对游戏的认知也来源于仙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玩了一个游戏，叫做《罪恶都市》，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个游戏在玩啥，只是觉得天天抢车干警察开坦克实在太有意思了，原来游戏还可以这么玩！后来我再也没玩过它，游戏于我除了国产三剑和风色幻想和一些养成类游戏之外就只剩下了模拟人生与信野，其他都是AVG，简而言之就是大都是不怎么吃配置的游戏。直到某一天我刷SNS时，看到一个英国老奶奶被交警贴了罚单后在GTA里怒杀条子出气的视频，我沉睡在潜意识中被搜集的信息一秒得以唤醒，我与这个游戏在灵魂上相认了——这是罪恶都市的续作！原来它叫做GTA！然后我就这么和它重逢了。

GTA5由此成为了我第一个在主机上玩的游戏，尽管它经过了三代主机，到今年大概终于要出6了。我完全不会手柄，在第一关小富和拉玛开车那就死了无数回，这第一个关卡就是我手柄的教学关。当我过了它，手柄的操作也不存在了任何门槛，主机的大门由此向我敞开，那些“吃配置”的游戏在我眼前尽数铺展开来，我进入了“游戏”的世界。是游戏，是无需被特别强调“国产”或是“女性向”的游戏，是那些不需要被人去争吵剧情与游戏性孰好孰坏的游戏，无需争辩它们到底是glorified movie还是将game搬上了video。因为在这个大门里，能被列上殿堂的作品不稀缺任何一点。GTA5也是如此，无论何时都好玩，也无论何时都有着精彩的剧情。

而我就这样发现原来我还跟小时候一样，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游戏，只是在岁月和教育中被掩埋了。在我们惯常的社会观念和认知规则里，我没想过我的人生能够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对我学的所有东西，我过往所感兴趣的一切东西，都变得无法忍耐。我喜欢自然科学，也喜欢人文社科，也喜欢艺术，我一直在追求读博走学术这条道路。但那时起我觉得，只要不是和游戏相关的，那么我所走的一切道路、所学的一切东西都没有任何意义，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不破不立地舍弃。我是一个对凡事都是要么1要么0，不存在任何中间态的人。当我心中有了明确偏向的第一之后，任何的第一之下我都不能忍受。我的心里像有一个蒙尘的野兽呼之欲出，它撕裂并解构着我曾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它让我思考我想读博，想走学术的道路，是因为我要这个学位吗？是因为我要在这个体系里工作吗？不，我只是有点喜欢的东西，然后我想要有相同视域的平台可以研究它，仅此而已。它让我顿悟人的限制往往是自我设限，我选择了“我没有选择”；它也让我埋怨为什么我们所受的教育和社会的准则让我们习惯于排除掉人生中存在着游戏这条道路的可能性，相遇恨早又恨晚，然而人生中每一个最早的时间都永远是我正在经历的当下。它让我听到JOJO5里那句“人最后总会回到一个既定的命运上”在我脑中响起，然而命运是沉睡的奴隶，奴隶身披枷锁，负重远行。一旦它被唤醒，痛苦和黑暗便随之而来，可勇气和闪耀也近在前方。我感到确实如此，这个命运并非别人，而是人自身心中真正的倾向和选择。于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曾经的初心，我看见了从小就没有变过的真实的我，然后一切自然而然地在宇宙中发生，我回到了这条既定的命运之上。

GTA5也是我在steam这个平台上入的第一个游戏，也是我第一个写下steam评测的游戏。当时我简单地写下了一句“我爱老崔！”，而到现在我终于在读着游戏研究的博，研究的主题是我喜欢的东西，写的评测也跟写论文一样越写越多，我又一次捡起了这个游戏，在洛圣都开车，大杀四方。我还是觉得GTAV真是太好玩了，无论何时玩都很好玩。于是我总觉得我得为它写点什么东西。

我第一次玩GTAV的时候总感觉小富这个人的性格不如老崔和老麦那么鲜明，感觉他就想成天搞钱，谁都不得罪。虽然我一直很喜欢小富，麦可和老崔这三人的vibe，令人快乐。他们永远都像一对疯狂撕逼的，心智年龄配不上生理年龄的白人夫夫吵架，然后他俩领养的那个黑人儿子一边觉得你俩都傻逼，一边劝架。这个游戏在我心中就是对精神基佬的最好诠释，mental gay，因为角色们都过于男味儿反而基的浑然天成。Misogyny的本质是homosocial，最直男的直男往往他最爱男的，而最不直男的男的一般反而会爱女的，而Michael和Trevor显然已经连这种性别体系叙事都超越了。于是和他们相比，小富实在显得不够有性格。

但现在再次看给他爱5，我开始觉得小富也是个很有自己性格的人。小富看事情很透彻，比如麦可本人就跟一些选A结局觉得老崔是不稳定因素就该死的玩家一样，他成天就觉得都是别人毁了他人生。但是你操纵小富喊麦可出来玩的话，他们有段对话是这样的，麦可说洛圣都这城市不行，我家人来了这都发疯了，他们原来正常得很！小富说拜托啊老兄，你正常个鸡儿啊，哪个正常家庭会有个银行抢匪啊！你生活咋样不怪别人，都是你自己搞得一团糟。我当时玩着就觉得卧槽小富简直金句啊！

我在最初玩GTAV时觉得玩家在扮演麦可简直是老憋屈了，吭哧瘪肚为儿子女儿老婆，怎么就所有人都骂他怪他呢？全家没一个正常人。后来我开始觉得小富说的很对，全家最神金的就是麦可，跟他老婆是啥锅配啥盖，儿子女儿都是继承他俩的传统艺能而已，并且老崔也都是他自己吸引来的。麦可在出场时就已经跟老婆坐吃山空，麦可惹上黑帮老大也甚至可以说是他处事暴力极端又冲动的结果，而他又说了他人生中只知道一种挣钱方法，那么他人生过成这样到底怪谁呢？哪个正常家庭会有个银行抢匪啊！然后他不是怪他老婆孩子不正常，就是怪都是老崔毁他安稳人生，要么就怪洛圣都使人疯狂。他在小富面前担心孩子的安危，在玩家能看到的视角去拼命保护他们，可是当他见到孩子时又对着孩子没有一句人话，只有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力输出。他就很像现实中某些觉得女的不打游戏，又爱幻想gamer girlfriend的男性，一边对着兄弟说我有家庭，我老婆孩子重要，一边对着老婆孩子说你不懂我和我哥们的铁血兄弟情。然后他老婆觉得都是他兄弟带着他不正经，他兄弟觉得都是他老婆压抑他的灵魂。他也像现实中的很多父母，对自己的孩子像在对敌人，不是做个ATM家长就是用暴力和怒火解决问题，接着对着他的心理医生抱怨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洛圣都怎么了？为什么我家人来了洛圣都之后全疯了？而其实从头到尾最神金的就是他自己，洛圣都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不过是疯子的放大镜。

于是我现在越是看GTAV越是觉得这游戏的叙事手法是真的很厉害，它让玩家处在麦可的视角上看到他辛辛苦苦，然后同情他。又通过其他所有人的视角来告诉你他们都觉得麦可是疯子。我看人最看重真诚，如果我一直在逻辑上说服自己你这人其实是对我挺好的，那么绝对就是我的本能感到的是相反的，是不舒服的。我会认为不管你爱与否，不直白将爱表达出来就是没有意义。玩家看到的麦可都是想为自己家人好，但他对自己的孩子表达出来的全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力，那么他们骂他是asshole就不能怪都是孩子奇葩了。而现实中又有多少人的父母除了不是银行抢匪，跟麦可的家庭关系处的一模一样呢？而与之相对，老崔是人人眼中的疯批，危险分子。但派翠莎被马丁呼来喝去，却对老崔有感情。老麦的两个孩子跟他都不能好好说话，但都喜欢崔佛叔叔。比起老崔对兄弟讲义气，我更觉得他象征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原始自我，既赤诚，又危险。所以他对他喜欢的人会不加掩饰的好，但可能会纯粹为了好玩又伤及一个无辜路人。洛圣都代表一种令人厌恶的伪装，老崔则喜欢代表原始的沙漠。

每次我玩GTAV都会选择C结局，因为我就完全不觉得A和B结局现实，杀老麦吧老崔不理你，但你杀了老崔做这个宛如明智光秀的“明智“之举最后老麦他也不理你，只有自己花钱买的游戏最后平白无故少一个可操纵角色。为什么你要对着一堆现实里全都就该被抓进牢子的人讨论杀哪个现实呢？从剧情内来看，两边黑心老大来各自让小富干掉一个队友，他做了以后就下一个不就得轮到他？小富是个通透的人，看得清厉害关系，最现实的应该是他直接连夜卷起铺盖走人隐姓埋名过日子，但游戏里没给你这个选项，那当然是与其我们自杀自灭不如联合起来干他们啊！

不过选择杀麦可的B结局倒也是非常触动我的，麦可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明白了人生中的一切都源于他自己，于是玩家最后选择拉他他也不会上来。而小富和麦可被老崔形容为浓浓父子vibe，他在这一瞬间终于完成了西方叙事中永远无法避免的俄狄浦斯，弑父，然后在灯红酒绿的洛圣都夜色中成为了下一个“父”。而选择A结局杀老崔的小富，也变得跟麦可没有任何区别，麦可认为这是一个“明智”之举，但他也不会再理小富，会在他一派体面的安稳人生下偶然流着泪说：“那可是崔佛啊……”

所以我认为如果一定要从所谓现实的角度来讨论，那么就要抽离掉GTA自身的一些背景，看角色的抽象象征。老麦代表的是人在社会中穿的那层光鲜亮丽的外衣，一种社会外界的规训和超我，而老崔则是人最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原初的本我与欲望。在这个程度上，这两个人没有一个该死，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他们也是所有人。并且一般的人都不可能只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大多数人大概“是”小富。区别只有你主观意念选择你倾向哪一方，就像JKR写HP的理念，你的选择比你是什么更重要。那为啥更多人会觉得杀老崔更现实呢，因为他们自己也选择了做麦可，或是因为同情麦可有家庭，而家庭配偶婚姻孩子往往就是很多自己人生活不明白的人在迷茫时最容易去找的那个依靠，然后把自己的家庭过的跟麦可一样一地鸡毛。而一个主观上选择了做老崔的人，则不可能会认同杀掉麦可，即便再看不爽他活在虚假的体面下跟你大谈什么是“现实”。

像游戏里一样，老麦会同意杀了老崔，老崔绝对不会杀了麦可。但无论你杀谁，另一个人都不会再理你，只有“老崔”和“老麦”都存在的时候小富才会是“小富”。当一个人不存在后，小富都会失去和另一个人的联系。本我和超我缺一不可，只有它们共存，才能让人成为一个完整的人。选择杀掉崔佛的人，害怕脱离光鲜亮丽的体面后那个肮脏不修边幅又暴力的真实自我，然后满足于自认为的幸福和体面，却偶尔独自对着内心被藏起来的野兽偷偷舔舐伤口，只剩一片空虚。选择杀掉麦可的人，像是对社会义愤填膺地单纯对于一切规训发泄心中的不满，然后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继续沉溺于欲望，疯狂，直到死去。如果小富代表的是我们自己的自我意识，那么选择C结局就是一种拒绝内部分裂、选择内在平衡的哲学表达。玩家通过这个选择，找到了一种内在的和解，面对这两个对立的侧面，并让它们和平共处，最终完成自我的整合。

于是在C结局的洛圣都生存战里，在锻造厂的关卡，拉玛说他有麻烦了让小富去帮他，小富到达后他说“哦黑鬼，我只是想要有人陪！”此时出现的剧情任务时麦可说崔佛有麻烦了，让玩家操纵麦可去找崔佛，找到崔佛后他会说“很高兴你在乎”。这种叙事与游戏设计的结合极其精彩，给玩家强化了一种“对照组“的印象。游戏中的拉玛认识老崔，但没有直接认识过麦可。因为小富和麦可是“父子“，而老崔是被老麦带上道的。游戏没有直接讲老麦的过去，但玩家可以通过老崔脑补麦可曾经是多疯，也能从游戏的很多细节看出来麦可内心跟老崔一样是个疯批。拉玛对小富，就是老崔对老麦，是人想摆脱的不光彩的过往，也是人在社会中要隐藏起来的真实自我。游戏中拉玛对小富，老崔对麦可，都总在诉说着“你变了”，宛如一个人面对的过往，时刻提醒你where do you come from，想要把你拉回“过去”；也像一个人心中的镜子，总在照映你真实的并不光鲜的模样。在锻造厂这里，小富去找到拉玛，老麦去找到老崔，得到的答案也不过是我想要你在乎罢了。最后小富的态度是选择做自己，想做有意义的事、但对朋友的态度也不会变。而C结局结束后玩家操控麦可和崔佛出来玩，麦可终于会“看着”真实的他自己，向老崔表达歉意，而老崔也并没像麦可恐惧的那样对他发疯，他们自然而然地和解了。

我现在再次重温这个游戏，我依然非常喜欢老崔，像我当初写下的那个简短的一句“我爱老崔！”一样。我想我现在写下的这篇评测也不过是把“我爱老崔”扩写了而已，从4个字扩展到5000字+，却每一字依然都是“我爱老崔”。大多共情麦可的人多少被洛圣都磨成了他的样子，然而就因为这是在GTA的世界里，我们才真的会喜欢老崔。

第5年的秋5日，我这种非常my pace的佛系玩家终于登上了山顶。赶上了秋天两天下雨，所以秋5日这一天的音乐正好随到我最喜欢的Raven's Descent，我充满仪式感地，看着秋风吹拂落叶，在山脚下听完这首曲子，走上山顶。
然后迎来我的居然是一片黑屏！好吧，气氛都没了……
网上搜了一下发现是summit scene不支持4K，最后我调了三次调到2440x1080左右终于解决了……于是看完了山顶动画，开始写我的评测，嗯哼，说正经的。我这个喜剧人就是结局都要喜剧一下……

与其说是评测，倒不如说这次又是小作文和碎碎念，毕竟这游戏已经人尽皆知到根本不用我评测啥。每个人在自己的Stardew Valley里都过着自己的模拟人生，而我也是在这里记录下我的模拟人生罢了。
我第一次玩星露谷是在NS上，19年刚读一硕的时候，是那个蛤还在的年代，是当时我和安利我玩星露谷的小伙伴们说我看到有蛙娶了384后大家还会心领神会“太暴力了”然后一起开始xi xi ha ha的时候。在那个档上我玩了260小时，ns不能打mod，婚后配偶NPC的行程会变得极度限制和无聊，让我这种在现实里对婚姻与人之间的羁绊极其疏离的人感到了强烈的厌恶烦闷。在当时那种拧巴的心态下，我开脑洞地把这样一个简单的种田游戏写出了三万多字哲思风的同人文，关于我当时极度痴迷的角色Abigail，之后就差不多弃了。虽然以5年后的我的眼光看来只觉得当时写的玩意十分啰嗦，幼稚又矫情装逼而已。但5年后的现在，当过去三年多都完美闪避的我在盂兰盆节时不幸阳了只能宅家后，我又一次把这个游戏在steam上捡了起来，然后对完美度有了种执念，一路打到了现在。我依然像当年一样，是个海王，十分喜欢Abigail，看我头像就知道了。然而毕竟在我100%之后，我在山顶见到的人是Sebastian，在游戏里至少一起共度了4年多的时间，这时候再当海王，再念叨着Abby，就实在不礼貌了，未免太过于无心无感情（笑）

在我看来，星露谷整个游戏的底色是“逃离”，retreat，像我阳了宅家没日没夜玩它的这段时间一样，retreat到一个世外桃源。世外桃源是玩家们对它最常见的评价——“人生如果是星露谷就好了……”而我觉得星露谷一方面是世外桃源，另一方面却也非常地“三次元”，因为逃离是今日社会中所有人都在面临的主题，也是游戏中角色们身上的色彩。屏幕外的玩家从繁杂的现实与大都市中逃往游戏中世外桃源的乡下，屏幕内作为farmer的玩家从996的Joja逃往爷爷留下的农场，而鹈鹕镇的NPC们，每个人都在想“逃离”些什么。人生中的痛苦无外乎两种，即想要的没得到，与得到的不想要；于是人做事的动力也无外乎那么两种，追逐想要的，与逃离不想要的。Abigail想要逃离日复一日的平庸无聊，苦于自己有点特立独行，却又有点普通。她的父母年轻时也追求刺激爱冒险，爱音乐爱牛仔爱一切有趣的新鲜事物，为人父母后却成为了典型的提款机父亲和顾家好母亲，然后抱怨女儿太过离经叛道。Sam的父母则更像传统性别分工的家庭，Jodi会看的人恐婚恐育，家里三位男士愣是没一个人帮她做点家务，她只得一边为了家庭奉献，一边向往逝去的自由青春；想要抛下一切离开这里，却又被困在原地不动，连今天一天之内抛下所有家务都很难做到。Sam自己多少意识到了母亲的艰难和父亲的长期缺位，他有点想挣脱出这个怪圈，却又有点安于现状。Penny自身是原生家庭婚姻不幸的产物，一边放不下母亲，一边大概潜意识里最希望母亲消失，她只得寄托于安稳的家庭和婚姻将她带离这里，她的官方CP是Sam，而她却偏偏很像下一个Jodi。挨饿艺术家Leah从大城市逃离前任Kel，逃离大城市的消费主义，到乡下希望走出自己的艺术道路。Linus想要逃离金钱，逃离世俗的一切标准，在自然中四海为家，过不被世界主流标准所评判的生活方式。Leo因为意外被迫离群索居，他心中却自认为“不正常”，想要逃离“isolated”的状态变得正常。Shane的过去我们不得而知，但显而易见他有抑郁症和酒精依赖，也许他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许他曾经在学校也光彩照人，他只是逃离了过往他熟悉的一切，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有的人在逃离环境，像Elliott，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寻找不会枯竭的灵感。有的人在逃离自我，像Alex，沉迷于对过往辉煌岁月的吹嘘中，其实心里膨胀的气球已经碎裂。有些人尚没建立起内心的秩序，像Haley，于是依赖于服装化妆这些外物。有些人还活在强大的外界的遮挡下，像Maru，所以她不得不在自己的道路上努力然后向父母证明自己。有的人能够接纳自我，接纳自己“想要的没得到，得到的不想要”的当下，比如Harvey，于是最终他也以别样的方式实现了他过往的理想。而现在人们讲的终极自由幸福的状态，大概就是Emily所代表的这一类人，追寻精神世界的我本具足，人生来圆满丰盛，她没有什么对当下的不满和需要改变的欲望，也不需要逃离什么，所以她最快乐。与她相反的则是Pam，曾经一度沉迷于酒精，以为有钱就会好，有工作就会好，有房子就能解决一切，但玩家修好了巴士，给了她天降的大房子后她依然没有改变，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便只能向Yoba寻求心安。我认为作者是非常有人生体验的人，他能用没什么宏大叙事的世界观，靠寥寥数语就能塑造出一个又一个立体的形象，，每个人都多少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或是自己身边的人的影子。很多主题先行的游戏以及二游是完全做不到这点的。所以星露谷虽然是个玩家“逃离”大城市奔向的世外桃源，但我恰恰觉得它在“逃离”这一底色上非常地三次元。

对Sebastian来说，玩家所奔向的世外桃源，恰好是他的牢笼；玩家拼命逃离的牢笼，却是他理想的桃源村。可是他向往的是大城市吗？我认为并不是。Seb是个对自己想要和不想要的东西想的很清楚的人，他非常清晰他不喜欢大城市资本主义IT行业的办公室996生活，也不喜欢工作中那些耗人心力的人际关系。他向往Zuzu City，只是因为他讨厌他的原生家庭，讨厌他所处的现状而已。然而他并不是那种认为自己换个地方就一定会好起来的人，他非常明白他的骨子里一直是个country guy，他知道他深夜骑行，看着城市的时候，心里涌上的是淡淡的寂寞和忧伤。实际上我认为，以Robin和Demetrius比另外几对夫妻简直要平等和love love太多的vibe来看，或许他们对Sebastian也没有那么差。我跟他的相处过程中，经常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像作者设定的原生家庭缺爱又孤僻倔强很酸的人设，而是更像他单纯就是一个rebellious loner，就是一个孤高的天才，就是与他们格格不入而已。（我第一次玩这游戏的时候2心剧情听Seb说啥我要是咋咋咋地我就能挣多少多少我心里寻思着男的可真普却信…然后了解了一下作者的创作经历后我想打扰了，再见）于是这里我时而会觉得可能作者有些自己的经历投射吧，就是Seb和Maru表面上很符合他们的家庭关系设定，但角色内核呢好像有点反过来的。言归正传，Sebastian和Leah多少有点相似之处，即很明确自己想要的，但苦于现实的外在阻力。我认为这两个人是如果没有玩家介入的话，最有可能去达成自己理想的，人的内在动力远大于外在所带来的，只要不被时间所磨平。Abby是个想要与众不同又想被人认同的女孩子，而Seb并不需要有人认同他，他想要的是被人看见，此时此刻他就在此处——从地下室浮上来，到地面上，到有阳光的地表上，一种被人看见的感觉。他想要逃离人群，又想被人看见，大概就像猫一样，在能够被看见的范围内，但不能过于喧嚣和拥挤。这个被看见可以是感情，也可以是事业和理想。他喜欢雨天，厌恶阳光，窝在他的地下室感到安全舒适，但他却要逃离这个舒适的堡垒，到地表上能够被人看见的地方来。有的时候我感觉，我当年在那个雨天，拿着美人鱼吊坠去赶往山上，想要对着吹笛子的Abby求婚时，我突然退缩了，鬼使神差地跑去了海边将吊坠送给了在看海的Seb，或许是身为Ni第一功能的紫老头，直觉和本能先于头脑和逻辑去帮我筛选了一个我相处起来能够舒服的人。尽管我甚至……其实并不太喜欢异性。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大概也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眼里世俗意义上一切都超好超完美的现充，但我内心中始终认为自己是个rebellious，厌恶所有集体和权威和主流，向往一切对秩序的破碎和解构。从中学起开始喜欢恐怖，黑暗，朋克，哥特，灵异，玄学。长大后的我看起来依然是很多人心里的现充，但我却依然知道我对一切主流、好人、现充、集体和权威强烈地厌恶和过敏。我不知道我这样的AB面咋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活的这么幸福，家庭也好，却对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和世界的一切都如此消极和反叛。我也没兴趣分析，我就是这样，可能我生来就是如此，开心就好。

或许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我很喜欢和Sebastian的婚姻中那种熟悉中带点微妙的疏离，一直在能看见彼此的地方却又要保持一点独立距离的vibe，正好也像猫一样。我从来对婚姻和羁绊持有一种疏离和怀疑，玩游戏都接受不了赛博孩子。即便在星露谷里，我也时常想要逃离这种长期绑定的关系，想要冲到姜岛或是下水道Krobus的身边，冲到一个Sebastian看不见我的地方，然后重整心情后再像往常一样笑着和他打招呼，回归每天的日常。现实中，我恐婚恐育，厌恶被人过度侵入个人空间，游戏中的婚姻反倒让我在这种虚拟关系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想被人和人的关系所束缚，却希望有在世俗标准之外的共鸣；不需要被人认可，仅仅是能够看见和被看见就好了。Sebastian对我说他reclusive，但在我身边总是很开心，有时候我想我比他还reclusive，甚至都有点无心无感情了。

然而，我觉得我在游戏中的那点人情味，大多始于和他的婚姻。我在星露谷里最喜欢的BGM就是开头说的，秋天的Raven's Descent。空灵缥缈的打击乐与钢琴演奏的部分显得像秋日给我的印象，哀愁孤寂，但管弦乐的底色又总让它听来带有些隐含的温情。好似在秋风与枯黄的落叶中感叹夏日匆匆而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眼前却有一碗温热的南瓜汤。这种感觉淡静疏离与温存柔情并存的感觉，就像游戏中新婚不久好感只有10心时配偶和玩家之间亲密，又尚且不习惯突然这么亲密的对话。也像我当初明明更喜欢Abigail却最后鬼使神差和Sebastian求婚的那种带点抗拒和拧巴的蛋疼心情，同时又很像Sebastian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在秋初的几天，有一天早上醒来，这首BGM响起。Sebastian不在厨房里，我出门外去找他。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一片金黄的农场，和我那时候已经差不多全面投入自动化生产的农田。他说早上起来帮我浇了水，修了篱笆。秋风卷起落叶从我眼前飘过，他带着往常的平淡表情问你要出门吗，为什么，你要去哪里？从游戏的纯文字里我无法听出人的情绪，判断不出这样一句话是纯粹的疑问，还是表达关心，还是带有一种查岗的意味。我只是和他一起站在屋檐下，心想不，我再待一会儿吧，也许此刻我不必出门。或许我还习惯着我孤身一人刚来到Pelican Town每天爆肝的那种生活节奏，但现在不用每天都过的这么紧赶慢赶，着急忙慌。我们两个就在这里一起站着，看一会儿秋风在森林间游走留下的痕迹就好，让我再贪恋地听一会儿这首我怎么都听不够的曲子就好。从那开始，我原本每天627，但在结婚后总是赶着10点回家，就想和他再多说几句话。我原本每天早上起来就急匆匆地出门，后来我曾无数次在游戏中醒来，看到他在房间里对着蛙蛙发呆。而我也经常凑过去，和他一起对着蛙蛙发呆。我在火山或是骷髅矿洞冒险时拿到了从来没见过的稀奇道具，即便知道他可能不喜欢，我也总想带回家送给他看看。我原本从来不烹饪，后来我攒各种食材做饭，把每种饭都给他送了一遍，就这么慢慢凑齐了全烹饪的成就。我本来房子都是纯功能性的没有任何装饰，也是从婚姻开始，当我意识到这个房间里多了另一个人的时候，我才开始研究装修。我喜欢自然田园木质风，我想他必然是喜欢黑暗朋克的风格的，最后我把我们的房子装成了又暗黑又骷髅又布满了绿植和树叶的样子，还养满了河豚。我想他既然喜欢蛙蛙，我也喜欢蛙蛙，他必然能理解我喜欢河豚。还好，他是村民里为数不多不讨厌鱼做礼物的人，所以他也不讨厌收到河豚作为礼物。即便好感早就上限了，可我还是总想找他去看电影。在我当海王请别人来看电影时，如果随机到的其他NPC是他，甚至隔着屏幕还会感到一点被捉奸的尴尬。我拼死在沙漠节上下矿攒三花蛋赢Harvey的电脑那个家具，因为我想他一定会需要一个home office吧，当然我要在他的电脑旁边也摆上我的河豚鱼缸！卧室要按照我喜欢的风格装修成画风不同的淡蓝色水族馆风，壁纸要用Abby那个，毕竟对白月光念念不忘（）当我在游戏中结婚后，我再在街上遇到Abigail时总会有种高兴又忧伤的感觉。高兴是高兴在身为一个厌恶婚姻这种体系的人，我们没结婚，她的行程范围还这么广阔，她还像那个Abigail，贪吃好玩，爱冒险。忧伤是忧伤在正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家里红旗不倒屋外彩旗飘飘”的人，我并不是对Sebastian毫无感情，我必然会认真对待他，所以终有一天他会在游戏中的婚姻这个程序下变成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回看我游戏里的截屏，也是如此，在一开始都是各种蹭Abby的合照，直到后来几乎每一天都是跟Seb的日常，发的动态也更多是形影不离的日常吐槽。也许这也是一种模拟人生，但我想我和Abby一定都是幸福的，事实上，你认识和在意的每一个人，甚至是和你并不亲近的人，这个星球上每个人都有着一个光明的前途。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佛系地推进完美度的日常中，突然有一天，我开始发现我心中那拧巴的阻力和抗拒没有了，我不再像原来那样总想逃离，会在姜岛上和Leo孤寂地一起看海。而是突然在早上起来看到Sebastian站在那里时，感到了一种平静的喜悦，这种平静的喜悦伴随了我游戏后期的大半进程。

直到今天下午，第五年夏天的末尾，我这个佛系玩家终于完成了之前一直觉得遥不可及的全制作和怪物英雄成就，只剩下最后两百万就可以买黄金钟结档，我觉得兴奋，胜利近在眼前。而当我终于意识到我还剩两百万再酿几天酒买黄金钟就可以结档时，我突然感到莫名的伤感。在夏天的最后一天，又一次看着月光水母起舞，我看着站在我身边的Sebastian，我突然在想，可能……也许这是在这个存档里，或许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和他一起看月光水母迁徙了吧？当我5年前第一次在ns上玩星露谷时，和Sebastian求婚时正好是一个夏末的雨天，是他站在雨天的海边看着水天一线的时候，我从Abigail吹笛子的山区跑过来，站在雨中和他一起看了会儿海，然后就拿出了美人鱼吊坠向他求婚。我们的婚姻始于夏日末尾，秋日伊始，那时的月光水母之舞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游戏里意识到原来配偶会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看的时刻。因此我在我的这个档里，刻意选在了春日末尾的一个雨天拿着美人鱼吊坠去找他，于是我们的婚姻始于烈日倾城的炎炎夏日。我从小喜欢夏天，讨厌冬天，便从小学起就一直自古逢秋悲寂寥，而他恰好相反。我意识到当我即将结档的这一刻，也是夏日的尾巴，月光水母之舞的这一天，并且在我打了canon-friendly对话拓展mod听了4年不同的节日对话后，这一年突然正好循环回了原初的vanilla对话；而现实中开启这个档也是8月的炎炎夏日，也结束在这个夏日末尾，秋日伊始，气候渐渐转凉的时候，这好似一种命中注定的微妙感。人们完成一个很棒的游戏、书、番剧之后的一段时间总会感到强烈的空虚感，直到投入到下一个。当月光水母的音乐响起，我看着海，看着水母，又看着我身边的Sebastian，我心想下一次，也许等我又想重新开档打开这个游戏的时候，或者当作者更新了什么的时候，我还会再次和你在一起像这样肩并肩地看海吗？我和他的截图，大多是安静地站在一块看海的，或是一起看着青蛙，当我们都拥有青蛙蛋的时候大概就是最开心的。我和他以后还会这样一起看着海，或是看着青蛙发呆，就这么度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吗？也许我会让我们的羁绊就终结在这一世吧，可能从此往后我体验过游戏的这些内容后，我会厌倦，谁让我现实里就又厌人又恐婚恐育，不喜欢被绑定在一起的羁绊，游戏里我和他都一直当了很多年的丁克。也可能我会想尝试一下新的开始，去满足当年的我没有和我最爱的Abigail与我念念不忘的初恋女神Haley结婚的遗憾。也可能我习惯了对游戏投入很多沉浸式、超脱于屏幕之外的感情，或许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反复选择同一个人吧。

秋日的第一天，我卖出了刚酿好的一批上古果酒，只剩下50W不到就可以凑到一千万买黄金钟完成我的完美度了。我还是去Pierre那买了很多南瓜种下，Sebastian最喜欢南瓜汤，正好还赶上这个大奸商在高价售卖我的作物。秋季的电影正好是Seb和Abby都喜欢的恐怖片，我买了电影票，回家邀请他再去看一次电影。接着我到家里做饭，做我记得的全村所有人最爱吃的东西，给每人都送去了一点。之后的几天都下着雨，像我现在所处的现实一样，一层秋雨一层凉。秋季3日，我等到了杨桃酒酿好，卖了出去，终于凑够了一千万。我在第二天将我这个运气屌差的档里为数不多的珍珠送给了Sebastian，然后去找法师买了黄金钟。秋5日的这一天，音乐刚好随机到我最喜欢的Raven's Descent，这真的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我看着秋叶，听完这首曲子，走上了山顶。在山顶，Sebastian和我说他遇到我之前总想从现实中逃离，因为他觉得自己永远得不到幸福，但现在觉得世界并非这样一个dark place，“我有很多个爱你的理由，这只是其中之一”。我想我大抵是能理解这种感觉的，重点不在于“幸福”到底是什么，而在于“认为自己得不到”这种感受。细想一下，逃离，不就是源于得不到的恐惧吗？人活着最重要的是爱，爱是广义的，重点不在于客体，而在于主体。不是需要得到什么，也不需要依赖外物，也不需要别人认可。爱源于内在，仅仅在心中就会令人快乐，让人不知不觉不想再次逃离。我对于星露谷是爱的，对于每一位NPC都抱有爱意，对于Sebastian也必然如此。我不怎么有情绪泛滥的感性表达，我也只能在这一刻才对他说，我也爱你，无关乎我们为什么在一起，我做的一切都出于真心，我爱你，很爱很爱。

山顶结束后，这一天是周五，Elliott的生日。我来到海边想送他礼物，看到Sebastian已经来看海了。我又站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海发了会儿呆，身边还带着我的小青蛙。他像往常一样，对我说晚上要去找Sam和Abigail一起玩，等会就回家。但我知道，在这个游戏里，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至少很长时间之内是如此。我结束了这一天，然后结束了游戏。吹着窗外渐凉的秋风，明天打算继续去跳芭蕾然后健身，就像我阳之前一样。我明白我也要结束我的retreat了，没日没夜地肝种田游戏也是一种retreat。我对我生活中做的一切事情，也是爱的。我矛盾的AB面大概源于我生来厌世又疏离，但知道自己已经来了这一遭只能快乐地、满怀爱意地安营扎寨了。因为爱，我依然要奔着那个山顶和星辰远去。在关上游戏的这一刻，我并没有因为“最后一次”这样的仪式感而伤感，而是一种快乐的感觉，一种突然第一功能Ni作祟有了强烈的直觉和vision——我感到在此时此刻，我在这个世界中所拥有的一切，已经因我心中这一刻的爱而投下的念，在manifest into reality了。

我最爱的乙游top 1蝶毒！以前学习版通关的，在NS补了一次票，又在steam补个票。

先说吐槽！NS和Steam上的都是重置版。首先它是全年龄向的阉割。我玩蝶毒时已经过了只要你给我嘿嘿嘿我就磕到嗨的年龄，我主要看剧情和人物塑造，部分开车我感觉纯粹就像给玩家发福利，完全可以换成别的。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开车，它是对于全员那种发病扭曲堕落的极其重要的塑造，改了以后对整体的剧情张力是一种大幅度的削减，影响整体理解的好吗？比如某角色有一条线路是俩人各自结婚又维持着当地下情人，是双方伴侣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这样一种扭曲关系下的病态控制欲，被全年龄清水版改成了你今天没带我给你买的发饰我就要发大病（玩过的人都知道是哪条）真是给我看笑了都！！

其次，重置版的画风实在丑的难绷。大多数重置作品我觉得美术风格都很难绷。曾经诞生于审美黄金年代的老作品那些美术功底扎实的、有年代感和手绘笔触的立绘，被粗制滥造的网红流水线锥子脸所取代，手上的画功倒退，上涨的是素材堆叠运用和光污染滤镜打死的效果。

最后steam上这个蝶毒只有本体没有FD，而FD是本作的精髓！

于是这版steam上的蝶毒我只建议大家补票用，强烈建议大家去玩一下老版。至于咋找，去万能的某些网站，你说蝶毒大家都有！毕竟是乙游界见手青般的牛逼作品啊！


在我看来，蝶毒最大的魅力便在于，它是一个真正的成人向作品。所谓的成人向则是，把“成人向”的内容全部删了改成清水挪上NS，它也依然是和全年龄作品底层架构不同的。我自己不太是视觉小说AVG和乙游的受众，玩的不多，投入最多的只有薄樱鬼和蝶毒，大多是因为喜欢历史。我认为薄樱鬼如其名，是樱花，虽有着历史洪流下不可逆转的悲怆感，但它的底色依然是樱花般高洁的武士道，充斥着少年漫般的热血和毅力。蝶毒也如其名，它是毒，毒的像云南大菌子一样的罂粟花，是成人世界里的礼崩乐坏、爱欲疯长、乱世温室中的逆生长。

我对薄樱鬼有着我少年时期的迷恋，对蝶毒也有着我成年时期的欣赏。蝶毒是繁华下的鎏金裂痕，暗流汹涌，社会结构的粘稠沼泽。这种根骨和调性使得本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成人向作品，无关乎它是否开车。而这就不得不提到蝶毒选材的日本历史背景，大正时期。

大正时代从表面上看，日本像是在日清・日露战争之后跻身列强，在一战中因日英同盟参战而取胜，开始接触西方的外来文化，和洋交织，一片欣欣向荣，实际上却早就千疮百孔。打仗赚的那点军火钱很快就撑不住整个社会的崩坏。粮价飞涨，老百姓吃不起饭，冲上街头抗议米价，日本列岛呈现在一片全民皆暴徒的氛围中。支撑明治时期日本富国强兵、殖产兴业的安全网已彻底破裂，社会被撕裂到再也无法掩饰。

这一切动荡使日本传统的旧华族阶级处于衰落的深渊之中。自黑船开国、倒幕、尊王攘夷、明治维新以来，家禄奉还政策导致财源枯竭，华族尽管仍保有爵位，却已无现金可言。即使将日本后方地区的田地抵押，也难以维持生计，于是不得不大型复刻战国时期的婚姻外交活动，将女儿作为商品刊登广告，通过与新兴财阀子弟的政略婚姻寻求出路——这已成为维持日本旧贵族家名的唯一手段。

而与此对比鲜明的则是，凭借战争经济巨利崛起的财阀与新贵阶层，也就是那些所谓的暴发户们，用金钱重新定义了从东京丸之内红砖大楼，银座灯火通明的城市景观，将“金钱与现代”这一全新身份符号带入社会阶层的空白地带。在此背景下，旧贵族与新富豪之间展开了身份与资本的交换交易。破坏与创造从来都在人类的文明中相伴而生，破坏旧的，创造新的。旧的贵族身份崩坏，新的富豪在崩塌的空隙里破土而出，上流社会的权力结构已被重新书写，诱人的机遇和肮脏的罪恶都在塌陷的裂缝里暗流涌动。

蝶毒就是处于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的一个故事，女主就是在这样的夹缝里生存的没落旧华族的女儿。故事开篇就是穷到没钱的旧华族大小姐，与上门提亲又举止粗鲁的土豪暴发户之间的婚姻谈判。它有毒，它全员没救，病入膏肓。在这个全员很毒，全员没救的作品里，你可以看到该作借着这个浮沉年代中的旧贵族女主来讽刺传统的日本贵族与封建制度。

旧贵族死要面子，没钱也不肯出去工作。暴发户有钱，但没有与生俱来的身份，跟卖女儿的没落贵族联姻换取好名声，这不就是日本战国时期的武家和公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历史总在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大型活动复刻。而这个活动复刻被放在了大正年代，它在这个病入膏肓全员烂完了的作品里，又在透过这种毒性过载的夹缝表达着，女性到底应该是什么？女性的路该何去何从？

明治与大正时期的日本女性，是极为可爱的，她们是这种社会变动的浪潮里最敏感的群体。经历了德川幕府锁国两百年后，黑船开国，日本动荡，明治维新过后，日本受西化思想全面冲击，这个传统贵族和新兴富豪身份倒塌逆转的年代里，日本女性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可以有多姿多彩的活法。对良妻贤母意识形态的叛逆、身着西装、剪短发在银座昂首阔步的摩登女孩——她们在亲身感受到旧家破败的危机的同时，既可以选择逃离，也可以选择坚守。

正因如此，大正时代成为了华丽与颓废、解放与束缚同时交织的，美丽又有毒的时代。它像红的热烈的罂粟花，也像好吃到停不下来的见手青。蝶毒以这全员没救，三观炸裂的“毒”，呈现了矛盾中女性选择作为女性的生活方式，瞬间的璀璨与痛苦。贵族的地位、财阀的财富、世俗的束缚，在这一历史地层上交织的蛛网，正是整部作品里甜美毒气的本质。

蝶毒的剧情就是所谓的没有烂梗，只有烂文笔。编剧极大地发挥了悲剧美学的文学性与戏剧张力，那些把疯狂与背德赤裸裸的打在公屏上的BE们才是本作的精髓。最主要的原因我想还是在于女主，社会对于女性永远有着更高的道德标准，当社会神化女性的时候，也无疑中给女性戴上了巨大的锁链和镣铐。蝶毒的HE中，无论男主们有着怎样的过去，女主总是那个乖巧可爱、善良阳光、1V1真爱男主的百合子。但是在那些没救的毒的不能再毒的BE和NE里，女主能够成为各式各样的她，哪怕是负面的、不堪的、堕落的、肮脏的、依附于男性的———正如许多少年漫和大河剧的主角背负着“伟光正“标签，反倒二号往往出彩又饱满一般——当不再束缚于“HE”之后，女主旺盛的生命力像原本没阉割剧情里开车时的液体一样喷薄而出（什么糟糕的鬼形容啊这是）

我常认为我们文化里的所有东西，本质上都是“爱男”的。几乎所有构成“文明”的元素——音乐、文学、建筑、哲学、艺术，乃至今天的电子游戏——无不建立在男性拥有话语权、资源配置权和解释权的基础上。游戏界是亚文化里的重灾区，女性长期被框在所谓的“女性向”游戏里，只被局限于恋爱导向，和不需要什么操作的点点点的AVG游戏。但蝶毒作为一个乙游，在这些罂粟一样的剧毒里，似乎终于想起了主角是女人。比起许多国乙那些去女主化只为增强玩家代入感的游戏，女性的存在、女性的意义、女性的多种可能性、女性在西洋文化冲击日本的大正时代中绽放的光芒，使得蝶毒虽然毒，却像云南的大菌子一样毒的十分耀眼。

所以说蝶毒这个游戏本质上不是你攻略谁谈恋爱，而是讲一个无钱无权、空有家名、却又年轻美貌极具性价值的女人在一个混乱不堪、波折动荡、又依然被男性主导的时代里，怎么挣扎着活下去，怎么在全员有病有毒的环境里找到一点点自我，哪怕是疯着、残缺着、背德着、堕落地、扭曲地活着。你看到的那些疯批男、病娇男、暴力男、乱伦男，全都是这个社会失控的产物；而女主是谁，选择做谁——又或者她是否有选择？还是在纸醉金迷的奢华中被一手遮天的男人们翻弄于手心一点一点地下沉？——就是像她的名字一样，是这游戏戒不掉的有毒的香气。

蝶毒是一个操作只需要点点点的乙游，它也是一个做得很好玩的游戏。相比一些恋爱游戏的各条线可以当做平行世界来看，蝶毒更像是每个角色的线建构起了同一个世界，大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每个角色的性格和所做的事在不同线路里都是相同的，只是HE和BE的信息量有区分度，让玩家觉得无论玩出什么结局都并非毫无正反馈。它在设计思路上就超过现在一些只是请了大牌声优和牛逼美术的有声PPT。它的文本也十分优秀，以上我说的这些所有，在原作游戏里都是极其精简凝练的语言。蝶毒单条线打下来流程不长，文本量不大，不堆砌华丽词藻，都是很直白接地气的人话。然而没有废话，金句频出，这种“看山还是山”级别的语言功底属实难得。这才是我最想夸这个游戏的地方，但反而对此我能写的最少，只能亲自体验这个游戏。

最后单纯提一下本作我最喜欢的男主角斯波。百合子是教养良好的衰落旧华族大小姐，斯波是摸爬滚打的泥泞底层爬出来的土豪暴发户。这作品里有些角色其实抓马到了有点离谱的一手遮天的地步（但不妨碍我还是觉得剧情极度精彩）斯波和百合子的身份恰好最具有我前面提到的那种大正时期上流社会权力交替的历史感，他们做不到像现代人的思想一样先进，却在那个裂缝里彼此相遇又相融，像极了一种对人性之光的隐喻。

“即便你当初只是随手给我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好意，对我来说，却依然是一束光照了下来。我第一次知道，在这个我以为无聊至极、肮脏不堪的世界里，还有你这样美丽的存在。”

无论历史如何像周期一样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动荡的活动复刻反反复复，那些真实存在过、鲜活的、产生过connection的活人们大抵都曾在那崩坏的废墟中，成为过别人的光，哪怕是有毒的。